THE FEMALE QUIXOTE HOMELESS DIARY
travelling all the way down to you.

2011年8月31日

阿波舞

相較於其它人,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於日本的喜好明顯延遲十數年。在成長階段常有朋友說日本多妙多棒,我總默不作聲。不是不同意,而是自己沒親自去過,不好發言。但比起歐洲與南美,日本對我的吸引力一直不算強烈。

明明從小到大最喜歡看的電視台永遠都是國興衛視跟緯來日本台,由電視冠軍到開運鑑定團,料理東西軍到東西軍旅行團,火焰挑戰者到戀愛福利社,五花八門淺草橋到寵物當家,全日本鐵道旅行到大家庭故事,火力全開大胃王到Music Station,黃金傳說到銭形金太郎,狗狗猩猩大冒險到來去北海道特集......邊數邊感到不可思議。我看過這許許多多的日本電視節目,發現日本人獨有的堅持與固執所形成的特殊文化,在各行各業中開出鮮明且獨一無二的花朵。日劇、日本電影及日本卡通都還不包含在內。

但究竟為何當自己有能力可以選擇出國旅遊地點後,日本,如此靠近又熟悉的國家,一路陪伴我成長,卻不是第一選擇呢?只能說大概是腦袋裡面某個結構出了問題。

或許是人人趨之若鶩的地點,自己便失去興味了。這樣想頗有點自以為是的意味。但總而言之,在許多年過後的不知不覺間,我興起一股非常想到日本待一段日子的念頭。

要說這股遲緩的哈日風由何時開始在自己身上發芽呢?明確的時間已經無法確定,但大概是在三年前吧!2009那年,我做了許多一直想做的事情,奇妙的是當你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後,便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生活模式了。就像是走入巨大無比的克諾索斯迷宮裡,只能前進無法後退,一邊擔心半人半牛怪物的彌諾陶洛斯的攻擊,一邊無所謂的走著,既忐忑又興奮,隨時處於腎上線素激發的狀態。即使有時會有些猶豫與疑慮,但反正也無法回頭了。

在那段日子裡(甚至現在也是一樣),我隨意地伸展四肢,觸碰任何看似好玩又吸引人的事物,某日突然驚覺:連莫名其妙的北非都去了,怎麼會不想去日本呢?撇開亞洲最先進國家之一不提,就講日本文學對我自身的影響,及伴隨著我打發無聊成長歲月的日本節目、電視劇與電影。光是宮崎峻這三個字就足夠讓我義無反顧地衝去日本了。

於是行動派的我立刻開始規劃,在2009年底,我們到了日本跨年兼玩耍。短短的數天沈沒在京都的各大名勝,我的腳步就像隻忙碌的蜂鳥,不停震翅飛翔在自己選定好的各個神社與小道。我不貪心,每天去一到二個景點就超級滿足,晚上挑間擠滿人潮的小店隨便吃吃,也許是我比較不挑剔,也許是我運氣好,竟然都沒踩到大地雷,在完全不做功課的狀態下也吃到不少好料。(後來想想覺得挺不可思議,因為去過日本的朋友們似乎挺常吃到太鹹的麵,自己只有在中國時也幾乎天天踩、餐餐踩雷,其它國家似乎鼻子都挺靈的。)

這一去不得了,我整個愛上日本了。雖說過於客套的日本人常為了所謂禮節而做出讓我感到無法理解的行為,但我還是不明所以的好喜歡日本啊!甚至決定有機會要到日本長待一陣子,好加強日語及玩樂。

說了那麼多廢話,其實只是想介紹一個BLOG:Tokyobling's Blog,我時常收看這個部落格,版主拍攝許多即時的日本照片並上傳,夏天是日本的慶典季,所以最近有好多好多慶典照片!看得我熱血沸騰!好想立馬飛到日本去啊!(明明人在澳洲,都還沒玩到,就一直在看日本消息,實在太不滿足,太奢侈啦!)

阿波舞慶典 from Tokyobling's Blog

阿波舞慶典 from Tokyobling's Blog

阿波舞慶典 from Tokyobling's Blog
實在太漂亮啦。我也好想去現場看哦!如果2012世界沒毀滅的話,日本,我來啦!

2011年8月29日

迴圈

「歴史,曾經在這塊荒涼的土地上做過一個有關城市的夢。夢很快就碎了,醒來一片荒涼。」余秋雨。脆弱的都城。山居筆記



為旅館工作的員工們,大都是外國來的,像愛爾蘭,威爾斯等,就連老闆們都是澳洲移民,因此幾乎每個人都住在這裡,家即辦公室。其中有位女士,稱她為I好了,I除了在另一間姐妹旅舍裡擔任夜班清潔員外,每週清潔四個雙門大冰箱及落地窗也是她的工作之一。她總是穿著紫紅色的舊襯衫配深綠手染布長裙,一手拎著手桶一手握住拖把,胖大的身軀在廚房,在客廳裡,拖著長長的步伐,緩慢吃力地移動,像隻找不到家的蝸牛,眼睛緊盯自己的拖鞋,嘴裡唸唸有詞地自言自語,就像在路邊跟隱形朋友說話的遊民。

抵達這裡的第一個週日晚上,準備下廚時發現我們那一袋稀少的食品被移出冰箱,放在料理檯上,裡面有需要冷藏的牛奶,幸好回來的早,這裡又是冬季,趕緊放回冰箱也就算了,還被I嘮叨:你們的東西要用藍色購物袋裝起來,我每週都會把冰箱裡用塑膠袋裝著的東西都會移出來。好個囉嗦的老太婆,口音聽不出是哪裡來的人,問別人才知道原來是俄羅斯來的。

她是個瘋女人!旅館裡的老員工說。我慢慢有點理解他們所謂的"瘋",是指什麼。比如像是常常叨唸著沒人聽得懂的話,大概在說俄羅斯語。我想起泰國電影拍過一個預感很靈的女先知,在壞事即將發生之前到人家家裡大喊大叫,後來那家人出事了,村子裡的人卻怪罪女先知,認為惡運是她帶來的。I有沒有預知能力我不清楚,但她就如同那位女先知在電影裡的遭遇一樣,被大家排擠。越是不與她說話,她自言自語的時間就越來越長,音量也越來越響,像是提醒眾人們:我在這裡!

前一陣子大概是最高潮,聽說她在另一間姐妹旅館裡與違反規定攜帶啤酒入住的客人大嚷大叫,而且還在半夜,幾乎全旅館裡的住客都被吵醒了。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隔天我上早班,那旅館的員工打電話來留言要找經理,轉告經理時才聽到這件事。當天I被叫進經理辦公室時,隔不久就聽到裡面傳來二人的大吵聲。大概是給I的最後通諜吧,我想。不清楚I怎麼會來這裡工作。不如說是不明白為何他們願意雇用她,大概是瞎貓撞上死老鼠那樣的緣份吧。因為她不太好相處,相當固執自己的意見。總是默默地獨來獨往,在街上碰見了也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因為I總死盯著她雙足前方二十公分處,像等著撿拾路人失落的硬幣。
前幾天看到她在刮玻璃,我走過去,點了支菸,站在旁邊看著她工作。她先用一支長柄刮刀在水桶裡沾滿肥皂水,再移到落地窗上用刮刀海棉將整面落地窗塗滿肥皂液,接著用刮刀面把肥皂液刮得大致乾淨,只留下一條條或直或橫的白色水痕,最後用抹布把所有肥皂細線擦拭乾淨。整個過程簡潔俐落井然有序,要不是她嘴裡不停地咕嚷著什麼,我簡直要給她鼓掌了。

邊看著她替二面落地窗洗澡,邊聽她斷斷續續地吟唱,由於節奏固定與每句結尾押韻,我猜想她大概是在唱歌,於是我問她:是不是在唱俄羅斯的歌?

她好像沒預期有人跟她說話,也沒發現我站在旁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即使我能夠由落地窗的反射清楚地看到我倆的影子。關在自己的世界久了,需要銜接時間才能與現實連結,這點我是很了解的。緩了一會,她才發出聲音:什麼?

我又重復了問題。

她才說:我是在唱俄羅斯歌沒錯。但這不是普通的歌,是在教堂裡唱的聖歌。我無時無刻都在唱。邊唱邊祈禱。你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壞人,對人們做壞事,我希望偉大且獨一無二的神能保護我、庇護我,所有的壞人都遠離,所有的壞事全消失。

我早該想到她應該是唱聖歌了,像台灣唸著南無觀世音菩薩的老媽媽們,或清真寺裡圍著層層面紗嘀嘀咕咕的婦女,拉薩大昭寺前不停以自己的身體丈量土地或搖著轉經筒的飛揚白髮。人的年紀與對宗教崇敬程度似乎成正比。

我又問:你會想回俄羅斯看看嗎?還有朋友家人在那裡嗎?

她瞪大雙眼直視著我,好似我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似的說:這世界上,只剩我一個人了!我的父親母親,都沒了,只有我一個。

她的嗓音越來越響亮,到最後乾脆用喊的。

我被她的氣勢壓折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有自己。獨個起床,做飯,到姐妹旅館工作,打掃,買菜回旅館做飯,洗澡,睡覺。像無限迴圈般一成不變。她以極冷漠的姿態,等候死亡來臨,彷彿活著的那個軀體並不是真實的自己。如果我也能活到她那歲數,我希望我的臉上能多帶些笑容。希望即使自己老了仍舊能夠帶給某些人溫暖。希望能像現在一樣,既喜愛與好友聚會,也珍惜獨處時光。

世上哪個人不是活在自己的迴圈裡呢?死亡既是終站,也是另一種生活方式的起點。能一無所畏地,如同等候火車進站般地等待死亡,這是該學習的地方。因為無論如何,我們總要獨自踏上黃泉路的。

2011年8月23日

在夏天來臨之前

「惟獨這兒,什麼前後左右的關係也不靠,就靠著赤條條的自己尋找可以生死以之的知己好友,還有什麼比這更珍貴的嗎?」-余秋雨,流放者的土地,山居歲月。

「喜歡澳洲嗎?」
這問題很難回答。因為一直待在市中心裡。走過了機場、巴士站、超市、旅館、圖書館與小河港,連King's Park也懶得去,明明就很近。但我很幸運的得到了完全屬於自己的靜謐的時間空間,由鉛字堆積而成的安靜世界,我舒適地伸腿打呵欠被書堆淹沒,閱讀或動筆寫著一篇篇的故事,再被這些故事打動。無論身在何方今夕何夕,這才是我一直在追求的東西。就物質世界來說,我什麼也不是,在精神生活來說,我卻何其富裕,簡直是世界上最滿足的人,這樣心想事竟成的人生夠美好了。

前夜裡下了場大雨。旅館門口的二排櫸樹與袖珍椰子在星期日凌晨繼續週末夜瘋狂,大風大雨是它們的催化劑。我們站在房間裡聊天。看著窗外彷彿颱風來襲、墨黑色的雨夜,很難想像早上的萬里晴空與狂風暴雨能壓縮在同一日發生。

今早凌晨送走了I,我穿著羽絨外套站在昏黃街道上,幫著把行李箱抬上巴士,空蕩蕩的巴士只有二個乘客,很睏的樣子。看著I略顯疲態地買票,找座位,向我揮手,手指白晳而修長,無聲地示意要我趕快回去睡覺。我向她揮手,再揮手。一旦把旅途中遇見的背包客們定位為想繼續連絡的朋友,當分別的時候到了,我喜歡看著他們離去,畢竟我們都不確定還有沒有再次碰面的機會。巴士啟動,引擎像老人夜半的咳嗽聲哄哄哄地響,緩慢地行駛,消逝在街道尾端。不知道是誰說的,留下來的總是比較可憐的那一方。

I才到Perth沒幾個月,搬到我們房裡是這三週的事。她因為家裡有事得先回HK,帶不走的東西分散著送給我們,又傳授許多心得與幫助,真是個聰明友善的女孩。相較之下我就很傻B,很非現實,很不理智地活在黑暗的世界裡,總有人適時地敲敲門,打開窗,朝裡面喊「喂!有人沒有?」我十分感激這些朋友,他們看得到我看不見的世界,提醒我有不同的角度,大方地與我分享簡單的快樂。

I之前說她與朋友跑到King's Park看夜景,「晚上好美啊!」她說,「只是玩得忘了時間,回程沒有巴士,只好走了二個小時才回到CBD!」。離開前她去了Rottnest Island,拍了雪白沙灘與小袋鼠,艷藍的海洋再度激起我的小島夢。不知道為什麼,比起陸地,島嶼總是特別吸引我的目光,騎摩托車一小時內可以繞一圈的那種大小,像蘭嶼,貧瘠的土地與有限的淡水,高聳的椰子樹與搖曳生姿的扶桑花,碧藍色的淺灘與粗糙的水泥港口,萬里無雲的夜晚,天空永遠不顯黑,是那種大筆一揮的暗藍色,點綴著幾顆銀白色星光。我想像著夏日季節來臨泡在鬱藍冰涼海水裡的感覺,被一波波浪潮輕輕推送拍打,赤腳走在鬆軟細白沙灘上,躺在樹叢間的吊床上,手裡捧著一杯百香果冰。沙灘上幾個小孩在撿貝殼,捉螃蟹。陽光吻上我的臉頰與背膀,留下紅而發熱的印記,我是多麼想念夏天啊。

今年因為旅行的關係,冬季顯得特別漫長,算一算大概有半年多都穿著長袖長褲羽絨外套。在夏天灼傷台灣之前,我們到了北京。在北京被烤焦之前,我們走到拉薩。在成都與吉隆坡稍微感覺到幾天夏日,隨即又到正值冬季的南半球。
無論夏天何時來臨,整個世界仍是眾人的遊樂場。我以謙卑但不自屈的態度,單純乾淨的自我,與它對話。

2011年8月10日

黑白色

她躺在細棉白床單上,不知道何年何月身在何處。

疲憊的眼因為過度閱讀而畏光,斜對面的大玻璃窗,陽光試圖透過厚窗簾,將它細碎的腳步踩在這間陰暗狹長的小房間地板上。

這裡正值冬季,既比不上極北端的酷寒冷峻白雪皚皚,也不似島國氣候細雨似走還留的拖泥帶水,天空掛著的那顆火球不如高原上的那顆艷光四射,它只是有氣無力地,遲緩地,不太情願地,延續百萬年前至今的習慣,移動。

等她清醒又過了好一段時間,閉著眼,聽著其它間房客,匆匆打開門再踏著沈重的步伐經過她的房門。咚咚咚咚咚咚。碰一聲關上前門。

這張床的中央有點塌陷,正好容納她的腰臀,特別舒適,於是她翻了個身,看著床頭用童軍繩橫綁成的簡易晒衣處,貼身內衣專用。睡在上鋪的友人不知何時已經起床,另一張上下鋪的兩個室友也都出門了。

你真的睡太多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她想起昨夜的一個夢,她被一個女人盯著,沒有惡言相向但也稱不上善意,事實上她不記得那是一個真實的女人,還是只是一紙相片。因為那女人相當沈默,而且她是黑白的,包括她被鮮艷花卉的長洋裝包覆著的身體。那女人坐在地板上,屈起右腿,黑白的臉龐靠在膝蓋上,黑長髮瀑布般地落在脖頸兩側,臉上的表情頗有種桀驁不馴的氣勢。

她望著那女子好一會兒。也許是因為這樣,那女子才盯著她。但究竟是誰先開始這無聊的大眼瞪小眼遊戲,已經無法求證,因為她連那女子是個實體,還是只是張黑白相片都記不得,何況這只是某個昨夜她的夢。

怪獸遊行。也許該翻成百鬼夜行
她學著天空那顆火球,有氣無力地,遲緩地,不太情願地,延續百萬年前至今的習慣,移動。更衣、漱洗。她的腳步靜靜地落在走道裡藍綠色塑膠原料製成的地毯上,一點聲音也沒有,像個幽靈。做早餐、吃飯、泡咖啡。旅店養的那隻雄貓,慵懶地坐在門口厚草墊上,等她開門,再如同君王般,優雅而緩慢地走進去。她覺得那樣很漂亮。於是她也學著牠,踩著優雅而緩慢的步伐,走向城區。

三三兩兩的路人都安靜地步行在街道上。他們到底要走去哪裡呢?轉個彎走到WILLIAM ST.,經過了幾間小餐館跟旅行社,遠遠就看到清真寺白色門樓佇立在路旁,但她從沒聽見叫拜聲由大門深掩的寺裡傳出。每十間商店倒有七間是亞洲人開設的。北橋區被黃臉孔全面佔領。

這裡有部份街道以英國城市命名,但她已不再感到任何驚動由心裡升起。即使無防備地望見那個城市,用官式大字體寫在綠色指示牌上。她已經復原了,即使帶著傷痕。對於這個城市、這個國家,她一無所求,如同她無思無想地在故鄉過日子。她能夠在故鄉虛度光陰,她也能在不同的國度裡一事無成。繼續做著黑白的夢,在裡面盯著同一個女人,直到最後發現,她其實是盯著二十年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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