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EMALE QUIXOTE HOMELESS DIARY
travelling all the way down to you.

2011年10月9日

大蟲似的早晨

my room in cue
七點十分。早上。其實是七點五分。她的時間比別人快五分鐘。為了給自己五分鐘的從容。從散亂的雙人床上爬起,此時總想起變形記的主人公在某日一早起床發現自己變成一隻大蟲子,不禁佩服起作者卡夫卡形容與想像力之貼切。

她像隻大甲蟲慢慢地爬起。穿衣梳頭。拿著水杯與手機,走出房間去吃早餐。飯廳裡空無一人,金黃陽光透過白色窗紗輕盈地潑入滿室光線,幾張鋪著紅桌巾的大圓桌與零零落落的餐椅站在光暈裡。好靜。什麼聲音都聽不見,真懷疑所有人是否為了第三次世界大戰或外星人來襲或某國際巨星演唱會,已經連夜離開,連行李都來不及打包。而自己被眾人遺忘,獨留在這座日漸凋零的小鎮裡。還有這麼一大片數也數不清的靜。

很可惜這只是空想。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換個角度想,她是這座小鎮裡惟一一個台灣人。擁抱那麼多的寂寞卻不感到氣悶。這就像到外星球生活,被大隻多毛的外星人包圍。對她來說並不新奇。有趣的事情在包圍她的外星人身上。她遇見過把船當家的,騎哈雷橫越澳洲的大叔,他在大堡礁當垃圾車司機(最夢幻工作?!),他教她如何用星星分辨方位,說當北邊熱得奶油都融化時,他就搬到雪梨;當南邊冷得奶油化不開,他就回到大堡礁。夢幻似的吉普賽人生。還有二年來沒回家過的愛爾蘭女孩;用乳溝當口袋的澳洲女孩(所以她胸口很忙,總夾著手機,煙盒,打火機跟鈔票);劈腿結果懷孕的英國女孩;工作四年沒休過長假的澳洲大伯;到澳洲開超長卡車的英國大叔(他說"我才不回英國呢!"真想知道發生過什麼事);動不動就拿命根子粗細長短當主題聊天的礦工組長;三十年前離開西藏到澳洲生活的藏民(拿出珍藏的拉薩中文地圖給他看,可惜他不懂中文,但聽他用清脆的嗓音發出"札西得樂",她還是笑得很開心)...

她打開一包有葡萄乾的穀片,倒在白磁碗裡,倒入牛奶填滿碗裡的空白。穀片有五種不同選擇,壓製條狀的,空心米粒狀,加葡萄乾,加脫水地瓜塊,純穀片。她偏好有葡萄乾的穀片,當嘴裡嚼著嚼著突然出現一絲絲甜味的驚喜感,就像買彩券中了二百塊。

拿出二片雜糧土司放進烤麵包機裡。按下煮水壺的開關,馬達轉動的聲音瞬間充滿偌大的餐室。電視不開。太吵。她過於敏感的神經需要時間與世界接軌。趁穀片尚未泡軟之前,一匙匙地吃完。奶油一抹在土司表面就溶化成黃色液體,滲入乾脆的麵包裡。再抹上柔順但一點味道也沒有的花生醬,加上蜂蜜使它有甜度,這就是一日的早餐。

有時也會換成桃子果醬,柳橙果醬,小紅莓果醬。或只抹奶油。若買了質地純淨的奶油,稍微塗厚一點在烤過的土司上,略帶鹹味的奶油香,融化浸透土司焦脆表層的奶油汁液,光這麼吃起來就已經十足美味。

接下來就是工作了。拿著串著許多鑰匙的大鐵環與寫著房號的小紙條,叮噹作響地走到餐室後邊的旅館,開始打掃房間。頭一週她感到十分痛苦,東擦西抹還要鋪床掃廁所,不同清潔劑,各種掃具,補足咖啡茶包白糖奶精,二三個小時下來就累得不成人形。第六天開始抓到訣竅,從那日起她總是做得又快又好,人人稱讚。在台灣的她根本是家務白痴,現在一躍成為高手。她默默在心裡想"等回到老家,也要如此一般地將家裡清掃得一塵不染,馬桶該換,天花板的蜘蛛網要清,屋頂的瓦片要重鋪,牆壁油漆刷新,好多事得做。"可惜要到十一月底才能回家。

通常在十一點前就結束工作。她回到餐室,替自己倒一大杯的水,一口氣全灌下。洗個澡沖去滿身汗水。再回到房裡。像隻大甲蟲似地倒在床上,因為腹部朝上所以無法翻身,昏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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