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EMALE QUIXOTE HOMELESS DIARY
travelling all the way down to you.

2012年4月27日

印尼盾與美鈔

在我的小錢包夾層裡,有一張百元印尼盾,跟一張一元美鈔。印尼盾邊緣磨損得很厲害,甚至看得見鈔票細小且起毛邊的纖維,顏色褪成詭譎的不均勻膚粉色,猜想它原本大概是紅色的吧?在經過許多年許多指頭的撫觸點數後,逐漸成為這副鬼樣子,感覺像帶著傳染病一樣,會使錢包裡其它嶄新的澳幣(目前世界各國流行的耐磨塑膠鈔票,質地細膩,有最先進的防偽標誌)慢慢感染它無藥可治只能等死的麻瘋症。況且一百塊印尼盾換算成台幣,連五毛都不到,老實說,若不是它有特別的意義,我很想把它丟掉。美鈔就更微妙了,雖然它還算乾淨整齊,又沒打算去美國根本用不著,把它換成台幣都嫌浪費時間。

我把它們仔細褶好,收在錢包夾層裡,隨身帶著,偶爾拿出來看看。那是母親在我離家前,翻遍層櫃,由雲深不知處的某個抽屜裡找到她多年來貧脊的鈔票收藏,有民國早期的紅色十塊鈔票,綠色五十塊鈔票,跟其它亂七八糟不知從何而得的小額硬幣。還在舊家時,那些鈔票硬幣清一色擺放在父親的大辦公桌上,由一層透明塑膠厚墊壓著。我可以說是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長大,數著上頭有幾個零,讀不懂的符號(是英文),我不知道那是錢,也不知道那些錢能不能在台灣用,不知道那些錢跟台灣的錢差在哪裡,只覺得鈔票上頭印著奇怪的人頭,一堆數不清的謎團使年幼的我感到好奇,纏著母親問問題,母親才說,這是美國用的錢,是誰誰給我的,這是印尼用的錢,是我跟爸爸去那裡玩剩下的,這是......。她一張張指給我,講它們的故事。我慢慢的長大,故事也總聽不膩,每隔不久就問一次,要母親再說一次。等我開始上國中後,變成母親看我盯著那些鈔票銀元發愣,她便習慣性的開始說,這是美國人用的錢,這是......話還沒說完,卻被我不耐煩的打斷,我知道啦,你說過N遍了。母親已準備好要說卻沒吐出口的老故事,就這樣無聲的消亡在她的唇齒間,等待下個被敘說的機會。後來我再盯著那些老東西瞧,母親又會忍不住提起,然後再度被我無禮的打斷。

就這樣,直到離家北上求學後,對家中的一切逐漸失去記憶,接著搬回老家後,東西丟的丟燒的燒,我獨自住台北工作,在一次又一次的旅行洗禮後,我使用過十種以上不同國家的鈔票硬幣,但根本不記得母親喜愛收藏鈔票的癖好。直到去年底回家時,母親領著我去看她的寶貝,我才想起它們的存在。

她略帶興奮的一一指給我看,又說起那個老故事。這次我很安靜專心的看著她,心中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像是突然在書本裡翻到自己寫的精彩心得一樣。然後母親從中間揀出那張破爛到不行的印尼盾跟美鈔,說要給我,旅行時可以花用。我說,老媽,這個換台幣也沒多少錢,你留著吧!母親說,你就帶著嘛!她不由分說的把那二張鈔票硬塞在我十分不願意攤開的手掌裡。就這樣,我帶著它們及那些老故事老記憶一直旅行到現在,當成類似護身符或鄧不利多的儲思盆一樣的東西,很少翻出來,但一看到它們,就想立刻回台灣。

1 則留言:

The eternal flight of myself from myself 提到...

我的媽媽也這樣做。她沒有出過國,但是她有一個小小的餅乾鐵盒子,裡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錢,每次看她珍而重之地將盒子拿出來,輕輕地打開盒子,然後輕輕觸摸著每一個錢幣和鈔票,她的眼睛啊...就像是乘著飛機去向了遠方。那些瞬間,我總覺得離她很遠很遠。

去年我去西藏的時候,媽媽也從盒子裡將所有的人民幣撿拾起,交給我,她說大概也沒什麼能夠給我,但總希望,能夠幫上我什麼。而我,毫不顧惜地花掉了。(笑)
我想,一定要盡情地揮霍然後用力振翅飛得又高又遠,這樣一來,才不會辜負她的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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